违规审批建精神病医院 违规审批建精神病医院违法吗

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李微敖 曾经担任辽宁鞍山海城市卫生局（后相继更名为：海城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、海城市卫生健康局，以下统称：海城市卫生局）医政科科长、副局长等职的唐辉，利用职务之便，违规审批，为海城市宁心医院（下称：宁心医院）建成精神病专科医院，向该院院长董长忠索要宁心医院30%的干股，并累计向其索要人民币约456.74万元。

辽宁鞍山海城市（网络图）

此外，唐辉还收取了海城弘宁精神病医院等其他20家医院投资者或经营者的贿赂共计62万余元。

近日，海城市法院判唐辉犯受贿罪，处有期徒刑10年；另判其犯洗钱罪，处有期徒刑6个月；数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二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一十万元。

唐辉在审查起诉阶段签署了认罪认罚具结书，认同公诉机关的量刑建议，并当庭供认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，表示认罪认罚。

2023年7月，海城市法院披露了上述情况。

而在行贿者一方，2023年7月20日及7月22日，宁心医院的工作人员表示，该院院长董长忠目前仍在上班，并且正常出诊。

有医疗投资行业的人士则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，精神病类专科医院除对患者的治疗收费外，还延揽了很多精神病患者的长期住院、管理等业务，后者的盈利情况相当可观。因此，长期以来，精神病类专科医院是医院投资领域的“香饽饽”。

辽宁鞍山海城卫生局副局长唐辉，向一家精神病专科医院，即海城宁心医院，索贿456万余元。图：宁心医院，来自该院官方网站

向一家精神病院索贿八次

唐辉，1969年3月生，曾任海城市卫生局（后更名为：海城市卫生健康局）医政科科长、副局长。2022年7月5日，被海城市监察委员会留置；同年12月13日，经海城市检察院决定刑事拘留和逮捕，后由海城市检察院以唐辉犯受贿罪、洗钱罪，向海城市法院提起公诉。2023年3月13日，海城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此案。

在检察院的起诉和海城法院的判决认定中，唐辉共从21家医院的投资者或经营者处收受贿赂。其中最多的来自宁心医院。

宁心医院官方网站介绍，该医院创建于2001年，“承担着海城市130多万人口的精神疾病的预防、治疗、教学和心理咨询的重任”。该院“占地面积3500平方米，建筑面积2300平方米，现有职工56名，其中精神科专科医师6名，内科医师3名，专家长期坐诊，护理人员22名，编制床位200余张。”

而民政部社会组织管理局的信息则显示：

宁心医院成立登记日期是2011年10月，注册资金3万元，属于“民办非企业单位”，业务主管单位为海城市卫生健康局，登记管理机关为海城市民政局。

2011年12月，也就是宁心医院成立登记2个月后，该医院就经海城医疗行政管理部门批准，成为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定点医院；2013年，又被批准为城镇医保定点医院。

宁心医院的法定代表人和院长为董长忠。该院官方网站介绍，董生于1963年，“毕业于白求恩医科大学，先后在南京脑科医院、长春医大一院进修学习。曾任吉林省白城市精神病院一疗区副主任、主任。2001年来到海城成立了属于海城人民的精神康复中心——海城市宁心医院，为海城的人民的心理、精神卫生保驾护航，填补了海城市卫生服务的一大空白。”

在检察机关的起诉和法院的判决认定中，唐辉是从2013年开始向董长忠索贿。

前后共有八次：

其一，2013年上半年，时任海城市卫生局医政科科长的唐辉以要运作当副局长为名，分两次向董索要人民币共计40万元，后唐辉将此钱款交给亲属为其运作。

其二，2015年2月，唐辉以年底走访为由，向董索要人民币20万元，后唐将该钱款转给其妻用于购买位于海城市茂泽园门市房使用。

其三，2015年8月，唐辉在以其妻名义购买海城市同胜广场一商铺过程中，向董索要人民币89.7353万元，用于支付该商铺房款。

其四，2016年12月，唐辉以到北京看病为由，向董索要人民币10万元，所得钱款用于其个人及家庭花销使用。

其五，2018年2月，唐辉以其次子唐浩洋去美国留学需要交纳保证金为由，向董索要人民币50万元。

其六，2019年3月，唐辉一亲戚以资金周转为由向唐借款。唐辉促成董出借给该亲戚1100万元。后在唐辉以其他理由向董索要钱款时，董表示愿将出借的1100万元中的100万元送给唐辉。2020年7月，唐辉以次子唐浩洋留学用钱为由，向亲戚索要董的借款，得到了70万元。

其七，2020年1月，唐辉又一次以次子唐浩洋留学需要费用为由，向董索要人民币50万元。

其八，2021年2月，唐辉以为长子唐浩森筹备结婚为由，向董索要人民币100万元。这100万元中，唐辉拿出48万元用于为长子唐浩森购买车辆及彩礼支出使用，40万元转至次子唐浩洋账户，另有12万元存于唐辉亲属账户中。

精神病院投资是“香饽饽”

“投之以桃，报之以李”。

唐辉为董长忠提供的帮助包括：违规审批宁心医院为精神病专科医院，并为该医院在医疗纠纷化解、定点评残、农合报销、日常监督检查等等多方面谋取利益。除了上述现金贿赂外，唐辉还向董长忠索要宁心医院30%的干股。

2023年7月，一位医疗投资行业的资深人士告诉经济观察网记者，在诸多专科类医院里，精神病类专科医院有“特殊的优势”：一方面是对患者收取的治疗费用，“精神类疾病基本都是‘慢病’，需要长时间的服药和治疗，所以每位患者的医疗支出，一般都很高”。

另一方面，则是对于精神病患者的住院和管理。“很多精神病患者无法生活自理，即使有家人的照料也往往难以持续，所以很多都被送到了精神病院进行长期的看护，这一块的盈利情况是相当可观的。”

该人士称，因此，精神病类专科医院的投资，一直也是医院投资领域的“香饽饽”。

可为例证的是，温州康宁医院股份有限公司（02120.HK，下称：康宁医院）早在2015年11月即于香港联交所上市，被称为“中国精神病医院第一股”。

温州康宁医院股份有限公司（网络图）

康宁医院2022年年报显示，该医院营业收入约为人民币14.85亿元，同比增加14.4%。其中自有医院运营收入为约13.67亿元人民币，较2021年增加13.6%。整体毛利增加7.3%至3.53亿元人民币。

深圳市中研普华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发布的《2023-2027年中国精神病医院行业全景调研与发展战略研究咨询报告》则称，在2018年，中国精神病医院行业规模就达到了4500亿元，其中，药品支出占比最高，达到了3200亿元，而医疗服务支出则为1300亿元。

宁心医院的官方网站也提到，虽然该院是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定点医院，也是城镇医保定点医院，但“考虑到精神病人家庭经济状况差，本院为回报社会决定在国家报销后，再次减免住院费，每个月只需家属花费750元至800元，即每年9000元至9600元，如果是低保或无保家庭收费更低。”

举报上司获从轻处罚

在向唐辉行贿的其他20家医疗机构里，还包括另外一家精神病医院。

2021年5月，海城弘宁精神病医院的投资人，为使得该院的执业登记许可顺利通过审批，送给了唐辉人民币10万元。后经唐辉同意并报上级批准，该医院取得了医疗机构执业登记许可。

在检察机关的起诉及法院的判决认定里，唐辉还涉及另外一个罪名，洗钱罪。

具体而言，唐辉向董长忠索要的钱款多为银行账户转账，为掩盖该钱款性质，唐辉虚构为两人之间的借贷经济往来。

2018年1月21日，唐辉用其妻子的账户汇款至董长忠账户人民币30万元；2020年5月27日，又使用同一账户汇款给董长忠20万元。结果，董长忠收到这50万元后进行取现，又将全部现金返还给了唐辉。

2022年6月20日及6月26日，也就是唐辉被留置的十几天前，他“如法炮制”，先后向董长忠汇款70万元和50万元。这120万元的钱款，董长忠“未及时取现返还唐辉”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唐辉被调查后，他还向海城市监察委揭发了曾任海城市卫生局局长的谭亚非，收受海城市中心医院一人士行贿100克金条，以帮该人谋取职务提拔之事。

谭亚非生于1958年，曾任海城市卫生防疫站站长，海城市卫生局副局长，海城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，海城市卫生局局长等职，2018年11月退休。

海城市监察委对唐辉的这一揭发查证后认为属实。

2023年2月，鞍山市纪委监委宣布，谭亚非涉嫌严重违纪违法，正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。

2023年7月，鞍山市又公布，谭亚非“利用职务上的便利，为他人在职务晋升、医疗机构审批、医疗设备采购等方面谋取利益，非法收受他人财物，数额特别巨大”，“经鞍山市纪委常委会会议研究并报市委批准，决定给予谭亚非开除党籍处分；按规定调整其享受的待遇；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；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”。

唐辉对谭亚非的这一检举是“有效的”。

事后，海城法院认为，唐辉“向纪检监察机关揭发他人受贿犯罪事实并查证属实，应当认定为有立功表现，依法可从轻处罚”。

由此，法院判决：唐辉犯受贿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十年，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，犯洗钱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，数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二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一十万元。

作者：李微敖 经济观察报首席记者

2003年从业迄今，近年来专注于涉及公共利益的，经济、法治、环境、健康类新闻题材的调查报道。